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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7》:这场战争悲剧的影像美学绝不止三个奥斯卡奖项

布鲁啤梨 全国艺术电影放映联盟 2022-01-18

2020-08-14



电影是技术和艺术的完美联姻,当二者的平衡失调,就总会引出对电影本体和影像意义的新思与旧论。《1917》更多的被肯定为一种技术上的实验性成功,毕竟对于宏大的战争场面,即便是伪“一镜到底”,也是一个巨大的挑战。布景、摄像、灯光、运镜,一个大的电影工业团队支撑着导演完成他的艺术表达。在《1917》的镜头里,美时刻存在——樱桃树下的绿草地、战火光影中奔跑的士兵、落满白色花瓣的河流和悠悠歌声回荡的树林,《1917》的三项奥斯卡奖项包含了摄影和视觉效果,因此,画面中美与和谐的设计表达毋庸置疑。但与此同时,也正是电影工业化的特殊性使很多影片在突破技术表现的同时,淡化了作品的艺术光晕。《1917》在“一镜到底”上的成功也催化出了类似的声音,有一部分专业人士认为这种“一镜到底”的顺时性难免会使影片在人物形象的塑造上显得空洞单薄。

苏珊·朗格说“艺术是人类情感的符号显现”,对于《1917》来说,它将一战的荒诞、无理和失控聚焦在一个普通下士身上,将对战场的麻木、对前线的排斥、对失去战友的无力和对自我意义的找寻都通过一个“送信”的任务丰满的表现出来,让观众跟随角色的情感起伏波动,因炮火下生命的脆弱不堪而落泪,被自我和团队命运捆绑带来的责任裹挟,因此我认为《1917》的艺术性表达也是成功的。


无意义的战场和人性光晕


相较于二战,一战荒芜和单调的价值感一直为人探讨,也因此,对于历史来说,一战遗留下来更多的是无意义的牺牲和掠夺,战场上的硝烟和一波又一波被送上前线的青年,僵直的枪炮力量在一览无遗的战争平原上可以摧毁任何一个独立思考的人。影片在很多细节上都表现着这种无意义,士兵们蜗居的蜿蜒战壕、刺眼的“Luck Avenue”路牌、腐臭尸体和血液泥浆混合交杂的无人区、自嘲着不知又会被送往哪去的年轻战士和为一瓶酒把勋章交换给法国人的斯科菲尔德。


影片最后,斯科菲尔德终于见到麦肯锡上校,说服他读信,制止了无意义的伤亡,可正如麦肯锡所说:“现在命令撤退,下周又会传达不同的命令,要求在黎明进攻。结束这场战争只有一个方法,战斗到最后一个人。”每一个人都疲于战争,他们甚至不需要胜利,只是渴求一个结果。


“越是光亮的地方,影子越是黑暗”,而黑暗之所以黑暗,是因为光亮格外光亮。战争越是残忍冷酷,画面越是凛冽枯槁,情感的温度和人性的光晕才显得更熠熠生辉。当斯科菲尔德和布雷克从德军遗弃的战壕中死里逃生,辽阔的绿色平原上风吹起被砍断的樱桃树花瓣,纯洁的白色点缀着充满生机的绿,画面的温暖让破败不堪的砖墙都不觉压抑。

布雷克说即便被砍断了,樱桃树的果核腐烂后仍可以在地上扎根,来年还会长出更多的树,但这片土地上战死的所有士兵可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包括布雷克自己。在布雷克死后的一段时间里,斯科菲尔德抱着他,看着这具逐渐僵硬的尸体,画面没有音乐,只有流淌着的时间和真实存在的环境音,我感受着斯科菲尔德感受着的风、呼吸和失去。


另一处伴着花瓣的场景是斯科菲尔德漂浮在河流里,摆脱了德军的追杀,也逃脱出激流瀑布的危险,他紧抱住一截树桩,仿佛找到了片刻的安全,一不留神的放松让斯科菲尔德呛了口水,再次清醒的他看着浮在水面的樱桃树花瓣,然后从布雷克口中顽强的樱桃树上重拾力量,他撑着身体爬过了尸体堆成的桥,他跳出战壕在草地上拼命奔跑,在他身后是成堆的战士们举着枪奔向战场,他们可能知道自己是为何而战也可能不知道,他们可能充满信心也可能只是不敢违抗军令,但此刻,每一个士兵不过是这场战争中的一枚枚弹片,用肉体为这场战争机器涂上机油,生命的意义因为这样无价值的付出而模糊,这一幕可能才是战争最残忍的场景。


“一镜到底”的技术美学


近年来被频繁使用的这种伪“一镜到底”其实是利用镜头遮挡、CG特效等方式来隐藏剪辑点,本质上是导演想通过一个个长镜头进行后期组接,营造出“一镜到底”的真实感和沉浸感。话虽如此,这种战争场面的长镜头拍摄已经不容易,可以明显看出导演在运镜上下足了功夫,比如影片开始,斯科菲尔德和布雷克被上将下达送信任务时,通过运镜实现了非线性编辑中对话镜头最常用的正反打,巧妙的切换着上将和二人的正面、背面。除了流畅的运镜之外,对剪接点的隐藏也十分巧妙,比较常见的几处包括用布雷克背包、破损房屋的砖墙挡住镜头,这种遮挡剪辑在现在流行的Vlog里也很常见,被用来做一些很酷炫的镜头转场。除此之外,靠CG特效拼接剪辑点的手法就更为高级,比如斯科菲尔德掉下瀑布的片段。


伪“一镜到底”的技术应用和革新这里不再赘述,值得深入思考和斟酌的是这样一部电影通过这种方式呈现是否必要,这也是大家所争论的部分。如老生常谈,当技术服务于艺术时,二者共荣共生,但当二者割裂,则易带来所谓的“炫技”之言。很多导演都沉迷于长镜头带给观众的参与感和沉浸感,但长镜头也存在很多“并发症”,如庞杂的画面信息可能会失去对主题的深入刻画、长时间的连续镜头可能造成的观众的眩晕感等。

近些年来,很多导演都在重新重视长镜头对艺术的表现,也尝试用长镜头创造出“一镜到底”的画面,利用更前沿的特效技术解决可能存在的问题,以挖掘电影制作的创意深度,拓展电影表达的思维边界。艾恩斯特·梅伊曼说“整个艺术世界都处于不断发展的状态。”科学技术的发展让我们可以重新思考艺术的表现和传达,并以此为目标去实践和探索。

《1917》中斯科菲尔德在废墟中逃亡时,一场伴随光影的运动追逐,在长镜头的真实中感受画面渗透出的暴力美学,包括灯光、剪辑、后期CG在内的所有技术成为了此段艺术创作“不可或缺的物质基础”,催生出“艺术的材质,基础是物质,目的是美学的技术美学。”


无论是技术性或艺术性,《1917》都无疑是导演在对这二者的不断思辨中产生并糅合的,对于观众,一部电影的好坏可以单纯就“他离开影院之后获得了什么”而论,但对于艺术世界的发展,一部电影更重要的是表达、是创新、亦是不断的追寻和永恒的探索。

*本文转自豆瓣 作者ID:布鲁啤梨,图片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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